那年花好月正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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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是西乡老城的中心,西乡话加儿化语,叫“十字儿”。十字是一个小小的广场,辐射出东南西北四条主街。周边云集着食堂、剧场、电影院、银行和茶铺饭馆。十字儿过去是老城最热闹的地方,每到夜幕降临,这里都会聚满人。有的在等人去听戏看电影,有的邀约着去食堂吃饭,老人们都会在茶铺、酒馆相聚。还有的三个一团、四个一伙谝闲传。这里还是信息发布站,通过口口相传,县城的时政及社会新闻就会及时扩散出去,不几天,满城皆知。如今,“十字儿”是新老城的分界线。靠北朝东的那半边都拆迁修成高楼大厦,商铺林立,敞亮气派;靠南朝西的这半边还是老城模样。低矮的房屋,狭窄的街道,简陋的店面,新老交汇,泾渭分明。

——秦晋:《老县城,看西乡》

那年花好月正圆

作者

刘毅

她提着包走进办公室,坐在办公桌前,打开一个黑色的笔记本,在上面记录着部里最近要完成的工作。办公桌上一尘不染,摆放着整齐的物品,要处理的文件放在最显眼处。一盆盆碧绿的吊兰、绿萝、鸭掌木,在有暖气的房间里长势旺盛。窗外,县委大院静悄悄的,很少有人走动。灰蒙蒙的天像一位忧郁的老妇,银杏树光秃秃的枝桠张牙舞爪地伸向空中好像要抓取什么。绿化带里一排排石兰,兀自绿着,不受冬天一点影响。枝繁叶茂的桂花树穿着一件厚厚的绿大衣,在掉光叶子的玉兰、红枫、银杏树羡慕、嫉妒的眼神中自我欣赏着。

周六她去省城参加旅游产业推介大会的事不禁浮现在眼前。在会场休息时,她去洗手间与一个人擦肩而过时觉得很面熟,那个人也用同样的眼神看她。回到会场,她还想起那张似曾相似的面容,心想该不会是他吧,一种难以名状的感情不禁涌上心头。

会议结束后,她整理好会议资料,提着手提包,走出会议大厅。她穿着一件海蓝色的呢子大衣,黑色毛涤裤子,脖子上系着一条桃腮般淡红纱巾,衬着她雪白肤色和齐耳短发,显得轻爽而干练。在等电梯时,在会场擦肩而过的那个人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向她伸出手,盯着她的眼睛说“老同学,二十多年不见,差点没认出来。”她伸出手,与他的手握住一刹那,目光相对瞬间,她好像被电击似的,慌忙抽回了手。那熟悉的眼神,熟悉的过往,放电影似的从她脑海一闪而过。她平静了下波澜起伏的内心,略带微笑地讽刺说:“原来是贾主任,二十多年不见,你发福了,差点没认出来。”他身子微微一颤,勉强笑着说:“是啊,张部长,这么多年你不仅一点没变,还更有气质、更漂亮了。”他们有很多话,但不知该说些什么,空气一下子好像凝固了。曾经最熟悉的两个人,却好像隔着万水千山。沉默了好一会儿,他说“能赏脸去喝茶坐会儿吗?”她说有要紧事要办谢绝了。他们就这样各怀心事离开,走向不同方向,就像二十多年前,她与他从学校分别回到不同的地方,那一别,竟会天各一方、成为陌路。

那次别离,是他们毕业回自己所在县实习,虽然不舍,但对未来美好的憧憬,在他们年轻、单纯的心里很快就淡去了离愁别绪。她被分配在县城小学实习,她有一种被眷顾的欣喜。他不用说被分在他们县城最好的小学实习。她和同班一个女生及其他班几个同学去学校报到,教导主任给他们安排了指导老师,指导老师领着他们去熟悉课程、学生。她实习班级是五年级,指导老师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女老师,指导老师让她先听课、帮着批改作业。因为实习只是一个月时间,学校不管食宿。她只好去姑姑家借宿,姑姑听说她已实习快毕业了,也很高兴,让她在她家吃住。她姑姑在供销社工作,最后供销社倒闭了,她也下岗了,在家闲着。姑父在电力局工作,表姐在外边上大学,姑姑把表姐的卧房收拾了下,让她住下。

实习生活是轻松而有趣的,和那些叽叽喳喳的孩子们在一起,她就像他们的姐姐,学生们都很喜欢她。在办公室无事可做的时候,她就给他写信,给他讲实习的趣事和新奇的感受,也诉说着对他的思念。她也不知道有那么多话要对他说,明明他们每天都要通话的,可还是有很多话没讲完。他有一个BB机,常常是她在IC卡电话拔通那熟悉的七个数字后,不一会儿电话就响了,听到他亲切、磁性的声音,好像他们并没有分开。那一次,她呼叫了他,她静静地在IC电话旁等着,足足等了五分钟,电话铃声没响,她失望地准备离开时,电话铃声响了,她拿起电话,好半天没听到他说话,只听到他粗重的喘气声。原来他和同学在学校打篮球,附近没有公用电话,他一路跑着才找到公用电话。她很感动又自责地说“没啥事,我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他在那边说“我知道,我并没有怪你。”还有一次,已晚上十一点多了,姑姑已睡了,很少想以后的她那天想了很多,心里不禁很不安。那天,如果不给他说说,她肯定彻夜难眠。她像做贼一样,轻手轻脚地走过客厅,轻轻地打开房门,下楼,出了小区,用IC电话呼叫他。很快,他回电话了,他声音很小,说,他们家电话在客厅里,爸妈刚睡下,怕吵醒他们。她把她那些对以后担心的想法全说了出来,说着说着,她不禁哭了。他在那边安慰她,让她不要想那么多,以后他们一定会在一起的。他劝她早点回屋里去,在外面太晚了不安全。

“砰砰砰”,外面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回忆。她说“进来。”小王进来问“张部长,今天去枣园村走访贫困户什么时候出发?”她说:“就现在走吧。”小王说:“好的,我去安排一下。”

坐在车里,她很少说话,司机和其他人都很少说话,悠扬的车载音乐如水一样溢满了车厢。她望向窗外,连绵起伏的群山披着苍黄的外衣,一条清澈见底的河流蜿蜒流淌着,河边的地里裸露出黄色的的肌肤,地里长着高矮不齐的光秃秃的树和连片的荒草,让人不禁产生萧索、荒凉的感觉。好在那一幢幢红瓦白墙的房子和房子周围些许绿意,让乡村有了一点亮色。她不禁想起自己的童年,那时的乡村,她住在简陋的土墙房里,冬天时,围着一个大火坑,在火里烧着核桃、土豆、红薯,一家人在一起其乐融融。现在,家里已修了漂亮的新房,年迈的母亲却常常一个人守着一幢空房子,她也好久没有回去过。对家,她已没了年少时的依恋,更多的是一种牵挂。

车里暖气和音乐让她有点昏昏欲睡,她闭上眼,懒懒地靠在座背上,中断的记忆又出现在眼前。

实习完毕回学校领取了毕业证、报到证,她把报到证交到县教育局,就回家等分配。那个暑假对她来说无疑是漫长的,每天等着他的信,等着分配的消息。他的信,就像夏日的凉风,驱走了烦躁。她沉浸在自己的幸福中,她把工作分配看得很淡,心想只要有一份工作,无论分配到哪都行。开学前,她被通知到教育局开会,去了才知道她分配到一所偏远的乡村小学。而她的同学有留在县城小学、乡镇学校的,和他们一比心里不禁有一种委屈和不平。

这些她只能对他讲,而他不费吹灰之力留在了他实习的学校,因为他父亲是他们县上某部门的一把手。涉世未深的她,对社会现实有了最初的认识。

那所乡村小学有七八十个学生,加上她共五个老师,实行的是复式教学,校舍也很简陋。她心里曾无数次设想过以后工作时的情景,可从城市到乡村这种巨大落差还是让她难以接受。不过,当她面对那一双双清澈、纯真的眼睛时,心里所有的不快都一扫而光,看到他们,她就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她爱这些山里的孩子,这些孩子也很喜欢她。除了这些可爱的孩子,她更大的精神支柱就是他。他们唯一的联系就是书信,她每写好一封信,塞进校门外那个绿色的邮筒,就天天盼、日日等,只要是那个骑着自行车的乡村邮递员那清脆的铃声一响,她的心就激动得跳个不停。她一次次写信问他,他们会有将来吗?他说他已给他父母说了他们的事,他父母不同意,他正在努力说服父母同意。一种隐隐的不安,让她每天忧心忡忡。有一天,她收到他的信,他说,他想放弃工作,如果她同意,他们都不要工作了,他们一起外出闯荡。她不置可否,但最终理智战胜了情感,她妥协了。他的信也日渐稀疏,最终杳无音讯,他们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在各自的世界飘荡着。有一天她从同学那得知,他转行去了行政单位,这在她的意料之中。可她意料之中、突如其来得知他结婚的消息还是让她痛苦、无法接受。

那是国庆节前一天,她在电话中和同学聊着准备去哪玩,同学说国庆节他结婚,她听后半天没有说话。那天晚上,她翻出了他给她写得所有信,翻出了他的照片,照片上的他,“国”字型白皙面容,嘴角挂着一丝浅浅的微笑,宽宽的额头上乌黑的头发梳向一边,一双似笑非笑不大的眼睛明亮而有神。多少次想念他时,她拿出他的照片,默默注视着他明亮的眼睛,抚摸着他的脸颊。这是她最后一次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照片,看着他和一封封信一点点在火光中变黄、变红、变黑,纸片像一只只黑蝴蝶,倏地飞起又落下,化成纸灰。做完这一切,她无力地瘫坐在床上,眼泪大颗大颗从眼角滚落。她好像把自己的青春烧毁了、埋葬了。

月亮躲进厚厚的云层里,乡村如黑暗的地窖,死寂般静。初秋的寒意,在夜里更明显。辗转反侧的她开始瑟瑟发抖,她想起十八年前,她被舅舅从学校接回家,她看见家里有很多人进进出出,气氛沉重。姑姑看见她,一把把她拉进怀里哭了。姑姑说,去看眼你爸爸吧。他看见爸爸静静地躺在堂屋中间的木板上,她以为爸爸睡着了,就喊着爸爸、爸爸。哥哥过来拉她说:“爸爸死了,我们没有爸爸了。”说完呜呜地哭了起来,刚六岁的她还不懂死为何物,看见哥哥哭,她也大声哭了起来。姑姑给她头上戴上了白色的孝布,拖着长长的孝布,她觉得很好看。直到一口装着爸爸的黑色棺材,缓缓抬出家门时,她开始害怕,一种再也见不到爸爸的感觉,让她大声哭喊着“爸爸、爸爸,我要爸爸。”她凄厉的哭喊声让很多人落泪。她后来得知爸爸是因肝癌病逝的。

“张部长,我们快到了,先去村委会吗?”小王在副座上问她。她睁开湿湿的眼睛说:“先去贫困户家里。”宣传部包扶枣园村,这个村她很熟悉,每个贫困户家里她都去走访过。她工作认真、扎实、以身作则,对部下要求严格。部里和其他部门的人说起她工作精神和能力没有人不佩服。因此,她的工作也得到领导一致好评。虽然她只是副部长,部长是由县委常委、副书记胡金海兼任,但胡书记县委工作更繁重,部里的大小事情大都落在她身上。

车经过枣园村村委会,她望了一眼村委会办公室,里面有人在办公,她没有停留,她不想去打扰他们,她要亲自走访后,再来村委会商量研究对策。顺着笔直的水泥道路,她先来到贫困户吴奶奶家里。吴奶奶是一位衣着朴素、头发花白的老人,鼻子上长了一个圆圆的肉瘤。看见她来了,一张布满核桃纹的脸一下舒展开来,她亲热地把他们迎进屋里。屋里没有任何像样的家具,一个老式的火炉里燃烧着木柴,屋里很暖和。她们坐在小板凳上,吴奶奶准备去给他们倒水。她忙搀扶吴奶奶坐下,说他们不喝水。她关切地询问吴奶奶的身体状况,让她平时干活时要小心,不要磕着拌着了。吴奶奶的儿子因为车祸大脑受伤留下后遗症,不能干体力活,儿媳在镇上的超市里打工,顺便照顾上学的女儿。对吴奶奶家的帮扶,她已联系残联、人社局、扶贫办等部门,正商量如何解决吴奶奶儿子就业问题。

她们又来到第二户贫困户家里,穿着暗红棉衣的刘大姐,比上次看到更显臃肿,暗黄的脸上,因长期在户外风吹日晒,留下了苹果般的高原红。刘大姐家里她来了几次了,她和她丈夫以养蜂为生,因长年在外奔波,家里的土墙房墙体已驳落。她询问刘大姐今年蜂蜜收入如何。刘大姐叹了口气说,今年蜂蜜坏了,没铲到多少蜜,到了冬天,蜜蜂连吃得蜜都没有了,她前几天才去买了几百斤的白糖,好让蜜蜂过冬。她安慰刘大姐,让她不要着急,她回去跟农业局联系下,让他们想下解决的办法。她又询问她们修建新房准备如何,还有哪些困难,他们一定会支持、帮扶她建好新房。她每次都会关心地询问她女儿的情况。一说到女儿,刘大姐是满脸自豪。刘大姐的女儿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一所院校,毕业后被一家中外合资公司聘用,年薪十几万元。她每次去刘大姐家,听刘大姐给她讲她女儿如何努力学习、改变命运的事,她好像看到曾经的自己。

从上小学开始,她就一直很努力地学习,她从不和别人比吃穿,只比学习。她知道,母亲一个人含辛茹苦地供她和哥哥上学已经很不容易。她从不奢求生活的富足,只求在这个贫穷的家里不要辍学。因家里穷,哥哥初中毕业就没上学了,姑姑让他去县里一家超市打工。从小学到初中,她成绩一直是班上第一,中考时,她以优异的成绩被师范学校录取。在师范学校上学时,她和初中时一样,没有丝毫懈怠,依旧努力学习。城市的灯红酒绿,同学之间的攀比享受,她丝毫没受影响。她就如童话世界里的灰姑娘般毫不起眼,除了学习,闲暇时间最大的快乐就是看书。因此,她身上散发着一种别的女孩没有的质朴、书卷气。

在毕业那一年,班上好几个男女同学一下走得很近。而他,那个同学口中的公子哥,她是不屑一顾的,但他却经常厚着脸皮在她眼前晃来晃去。他不断地给她写信、递纸条,她那颗埋藏在冰雪中青春萌动的心最终被融化了,他们悄悄地开始往来。在象牙塔的校园中,爱情就像王子和灰姑娘快乐地在一起生活般幸福。虽然他们也有小吵小闹,但那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可这样的幸福随着毕业、工作,一去不复返,她对自己的努力开始置疑。

那次放国庆假,一夜无眠的她不想回家,国庆那天正是他结婚的日子,她想忘掉这一切,她想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在陌生的地方,不会再想起他。于是她踏上了去省城的班车,这是她第一次去省城,走出车站,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她不知该去何处,就漫无目的地走着。置身陌生的环境,她的心情稍微好了些。可经过酒店看到幅幅俊男靓女结婚海报和街上一对对情侣恩爱的身影时心里还是不免难受。

恰好她母亲打来电话,问她放假了在哪里。她撒了谎说与同学去玩了,过两天回去。她母亲说,她姑姑有事找她,让她玩两天就回家。在省城百无聊奈的她就回到家里。到家后,她只想蒙头好好睡两天,啥也不去想。母亲说,姑姑打电话说她回家了告诉她声,说有事和她商量,她不知姑姑有啥事和她商量。自从父亲去世后,姑姑帮助、接济她们家不少,她很感激姑姑一家人。

姑姑很快从县城来到她家里,姑姑看到她很高兴,细心的姑姑发现她好像心里有事,就问她遇到什么事了,给姑姑说说。她忙摇着头说没啥事,只是这两天和同学在外面玩,有点没休息好。姑姑问她现在谈对象没有。她说没有,工作忙,没有时间去考虑。姑姑笑着说,工作再忙,个人问题也重要,那可不能耽搁。姑姑又问她,那你有没有喜欢的人或者有没有人追求你。她紧咬嘴唇摇了摇头。姑姑试探性的说,那姑姑给你介绍一个,你看如何。她说,不用了,姑姑,我现在还不想考虑这些事。姑姑佯装生气地说,你也二十四五了,该考虑个人的事了。她没有说话。姑姑说,我这次给你介绍的可有来头了,你做好心理准备我再具体给你说。姑姑说,给她介绍得对象是县委副书记的儿子,在乡镇工作,年龄比她大点,三十岁了。按理说人家这么好的条件是不愁找不到对象,可这孩子就是有些胖,再加上自己东挑西拣的,年龄一天天大了,他父母也很发愁。她和许书记的爱人认识,那天她和许书记的爱人在一起聊天,许书记爱人说起了令她头疼的事。她就当说着玩,说她有一个侄女在教书,家庭条件不是太好,怕配不他们。许书记爱人一下就有了兴趣,说哪有配不上,就怕人家姑娘看不上她儿子。许书记爱人一直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给她打过几个电话,让她安排她侄女同他儿子见个面。听了姑姑的话,她心里开始翻江倒海。以前一直在学校,世界在她面前单纯而美好,她根本不知道社会的复杂、可怕。她从小就认为只要通过自己的努力,命运就一定会改变。可她努力了,现实又如何呢?她追求的理想在现实面前是那么渺茫,追求的爱情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于是她答应了姑姑去相亲,姑姑一张脸乐得像开了花。

国庆节假第四天,姑姑让她去县城,说许书记一家在锦绣宾馆安排了饭,想让他们先认识一下。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去了,走进包间,一位戴着眼镜、面容严肃的中年男人端坐正中,旁边一位脸上堆满笑容的女人正和姑姑说着话。一个身材臃肿的男子,就像金刚一样,一双躺在滚圆脸上的小眼睛与她目光相对时,一下站立起来。她的心咚咚跳个不停,她有种想逃离的感觉。姑姑看见她,高兴地向她介绍许书记和爱人,介绍他们的儿子许俊强。许书记的爱人很热情,在饭桌上不停地给她夹着各种美味佳肴,可她丝毫没有胃口。她答应姑姑来相亲,已做了最坏的打算,可当面对许俊强时,她还是无法从心里接受。在饭桌上,除了许书记爱人和姑姑外,其他人都很少说话。走时,姑姑让她和许书记的儿子互相留下联系方式。许书记的爱人还执意给了她一个比她一个月工资还多的见面红包。

回到姑姑家里,姑姑看出她心里不高兴。姑姑就劝她说:“人不可能十全十美,俊强这孩子我也是看着长大的,心眼不坏,就是长得胖了点,胖人心好。你要相信姑姑,姑姑不会把自己的亲侄女往火坑里推。我也是为你们家,为你的前途着想。”听了姑姑的话,她什么也没说,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决定。姑姑又告诉她,许书记和爱人对她很满意,俊强对她也有意思,现在就看她的态度了。

回到家里,她把相亲的事给母亲说了,也说了她对这件事的态度。母亲没有像姑姑那样劝她一定答应,母亲说“我们穷了一辈子,我已认了穷苦的命,以前那么难就过来了,现在你和你哥哥都能自己养活自己了,我也就放心了。我不指望你嫁入富贵人家,我只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的幸福。”她被母亲朴实的话语和爱感动了,想到自己的幸福不禁像孩子一样在母亲怀里哭了起来。

母亲的大度更坚定了她的态度,她也向姑姑表明了她的态度,姑姑无奈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她把相亲的事搁在了一边,把心中的痛咽在肚子里,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每天按部就班地工作。一天放学后,同事说有人找她,原来是那个胖金刚许俊强。她态度冷淡,许俊强却同上次见面不一样,对她极度热情。许俊强说他工作的乡镇离这不远,以后有啥需要给他说一声,他没事会来看她的。她说让他以后不要来了,她对他的态度姑姑应该给他说了。没过两天,许俊强又来了,给她买了一大包东西,她真想把那包东西扔在她那张胖脸上。周六回家,母亲说一个胖胖的小伙子来家里看她,给她买了好多营养品,还说以后会经常来看她。她看着那些大大小小的礼品盒,心里烦透了。她给母亲说了这都是许俊强买的,许俊强还三天两头去学校找她,同事们都以为她谈对象了。她要给姑姑打电话,让姑姑劝许俊强死心。她母亲听了,没有说话。

许俊强常给她打电话、发短信,她很少理睬他,他就一有时间去学校找她,像只癞皮狗似的跟着她,她烦到想要发疯的程度。学校校长和老师知道县委许书记的儿子在追求她,看到她都是满脸的笑容。就连教育局领导来学校检查工作,也对她表达关心、慰问之意。渐渐的,她对许俊强的态度不再那么厌烦了,有时,他还能在她那里混到一顿饭,他高兴得就像吃了山珍海味似的,看着他憨态可掬的滑稽样,她心里就好笑。接触久了,她发现许俊强在优越的生活环境中长大,身上却没有那种富家子弟习气。她想到姑姑说胖人心好,他不仅心好,还是一个乐天派,他从没因自己的外貌而自卑。在那个偏僻、闭塞的乡村小学,许俊强给她带来了很多乐趣。她不再以貌取人,渐渐地接受了他。

第二年春天,她在同事、同学羡慕、嫉妒的、鄙夷的目光中,调离了乡村小学。当她再次迈进实习的县城小学时,心中五味杂陈。那年六月,她与许俊强结婚。婚后生活,并不是她想象那般幸福、美好。虽然他们和公公婆婆分开住的,但每次去公婆家吃饭,她还是难以掩藏内心的自卑感,她总是小心翼翼地、抢着做家务,但在婆婆挑剔的目光中,她好像什么也做不好。不久,丈夫工作也调回县城,与丈夫相处时间长了,她才发现自己当初是被一种假象和自己的虚荣迷失了心智。丈夫不仅懒惰,什么家务活不做,还和他妈一样爱挑剔。他们的生活习惯完全不同,她很想改变丈夫的生活习惯,控制他的体重,可他根本不听她的。他喜欢结交朋友,在一起大吃大喝,常常喝得酩酊大醉。不仅如此,他还好赌,常与朋友在一起能赌几天几夜不回家。最使她不能忍受的是他对她的不信任,他猜忌心异常严重,因此,她不敢和男同学、男同事有过多接触。

后来,儿子出生了,她觉得生活总算有了寄托。可这种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又给她带来一些苦恼。记得儿子出生后,她母亲高兴地从乡下提着老母鸡、鸡蛋、腊肉来看她,可婆婆并不欢迎,总担心她母亲不讲卫生,啥都不让她母亲插手,她母亲像个外人似的啥也帮不上,她傻呆了两天,泱泱不乐地回乡下了。有一次端午节,她带着儿子同丈夫、婆婆一起回她娘家去。下车后,她母亲高兴地要来抱她的小外孙,她婆婆紧紧抱着孩子说“亲家,你赶快忙去,孩子要睡觉了,我哄他睡下。”至始至终,她母亲连孩子碰都没碰下。她知道婆婆衣着讲究、爱干净,可儿子毕竟是母亲的亲外孙,连亲近地抱一下也不行吗?其实,她母亲心里跟明镜似的,外人都羡慕她攀了县委副书记的亲,可心中的苦衷只有她自己明白。她每次与丈夫、孩子回家最多呆半天时间,很少在家里过夜,而她母亲去县城看她,大多是当天去当天返回。她很想与母亲在一起多呆一会儿,可母亲每次都找各种借口急着回家。

儿子一天天长大了,刚上幼儿园,公公婆婆就把他送进了全市最好的私立幼儿园。公公退居二线前,把她工作调到县委宣传部。公公退休后,她完全凭着自己的努力,得到领导的赏识和认可,一步步走上领导岗位。从那以后,在那个低声下气的家里,她才真正直起腰来。

下乡返回时,外面已漆黑一片,车灯照过去一束工黄晕的亮光,快速向前移动着。这么多年,她早已习惯了深夜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在没日没夜的工作中,她忘掉了一切烦恼,从工作中获得了些许充实与快乐。现在,儿子在外面上高中,丈夫在乡下扶贫驻村,公公、婆婆满世界旅游。每当她回到空荡荡的家里,一种可怕的孤独就像毒蛇缠绕、撕咬着她。那天在省城,他约她去喝茶,她拒绝了,但有时在寂静的夜里,她还是会想起他身上那种淡淡的、说不出的味儿,那是让她心旌摇曳的难忘气息。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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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毅,在报刊及网络发表有散文诗歌作品等,现居陕西留坝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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