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接过那只头上做了黄色标记的蜂王。
没有害怕,却格外的诚惶诚恐。因为,掌中这只样貌并不奇崛的昆虫,是这一箱多只蜜蜂的王呀,我的内心,对它肃然起敬,不敢亵玩。
如果你以为蜂王会乖乖呆在掌心任人观赏那就错了,它迅速顺着我白色防蜂衣袖口钻了进去,顷刻间没了踪影,只好抬起胳膊让养蜂人彭老师把它逮出来,放回她统帅的千军万马之中。
彭老师说要抖一下蜂,以便让我们进一步看清楚蜂巢的内部结构。
我能抖蜂吗?面对一片全然陌生的领地,我跃跃欲试的心,完全无法自持。
呃,还是不要吧,这个需要一点小技巧,我怕蜂子蛰了你。
只见跟我一样穿着白色防蜂衣的彭老师弯下腰,缓缓伸展手臂,双手轻轻捏住巢框的两端,幅度不大但速度极快地上下抖动,很快,那密密麻麻的蜜蜂就像突然隐形,只留下他手中的巢框。
没有了蜜蜂的遮蔽,蜂巢完全的带着荔枝龙眼的甜香味坦陈于我们眼前,如童话故事里的模样。
六边形相连的梦幻空间里,储存着棕红色蜜汁,小小的工蜂们会通过聚集加温,或者在箱口扇风的方式,让水分蒸发到达标状态,然后,聪明的小家伙们,再用蜂蜡将蜜液封存,所谓割蜜,就是把蜂蜡割下,获取成熟的蜂蜜。
彭老师端着那块巢脾,让我细看一个个小小巢洞里蠕动的白色蜂蛹:蜜蜂是超级智慧的群体,它们的分工合作,流程堪比世界一流大公司,让生而为人的我佩服不已。
隔着面上的纱网看着彭老师,他镜片后面的眼睛里,光彩熠熠,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他爱的也许不是蜜蜂,而是生命的神奇。
不断有蜜蜂在我们四周嗡嗡飞绕,但,此刻,这个世界,是养蜂人彭老师的。
什么都懂一点,生活真的特别酷呀。
一个小时前,车刚开到水唇镇枫林村的祠堂前空地上时,好客的彭老师已经迎了出来,我坐在车里,一路,感觉自己的骨头因为某种憧憬而疼痛不已。
隔着窗玻璃,看到个头不高,戴着眼镜,皮肤黝黑笑容真诚的一个实在男人,就是那种平凡人和生活短兵相接后,扎实地在某些曾经虚幻的理想主义中填入了肉身的真实感。
其实,进村之前,我跟彭老师是打过一次交道的,虽然未曾谋面。
那是在一月的小寒节气里,去流溪河看梅花,梅林深处有养蜂人之家,但,沿着山道摆卖的,却只有冬蜜,没有梅花蜜的影子,云霞一般的梅花无边无际,为什么不产梅花蜜?
上网,询问身边友人,愚笨如我,还是混沌。
想起同事小柯的老家在陆河,陆河是著名梅乡,不知有没有人能解惑。
小柯说她有个初中同学不但养蜂,还是花鸟虫鱼爱好者,对这些应该有研究,即刻拨通了电话。
在电话的外放声里,我听到一个朴实带着点客家口音的男声。
他告诉我:梅花有蜜,但花蜜甚少,只够蜜蜂自己享用,蜜工无法收获,所以,市面上不存在梅花蜜。而冬蜜是鸭脚木的花蜜。
当时,我盯着小柯手中的手机,对那个遥远神秘的博学之人,充满了好奇。
都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3个月后,我被带到了他的面前。
彭老师是附近初中的地理老师,他笑吟吟不多话的美丽妻子也在学校教书,三个孩子乖巧可爱,进门的墙上贴满了奖状。
银发的奶奶经过围坐喝茶的我们时,只含笑点头,不插一言。
简朴整洁的家与这个古村格外搭调,摇蜂蜜的大铁桶和过滤用的白色塑料桶白纱布滤子也放在客厅里,却毫不凌乱,知道我们要来,连防蜂衣都洗得干干净净。
前院门外沿墙放着的一排蜂箱,俨然就是养蜂人之家。
女主人默默在厨房切来一盘苹果,插着牙签,吃一块,有隐约的咸味,是为了防止氧化浸过盐水的,这些生活中的小小细节,让人感受到那种对日常的认真。
只有认真的日常,才是种极端的享受。
在我的印象中,地理老师了解全球气候和地形,南北回归线上,季节,花期是他们的专业,说起追花逐蜜,那都是顺便的事了。
但,现实却是,坚持、忍耐还要妥协,才能任性地生活。
养蜂需要场地,于是,夫妻俩坚守在村庄,没有考虑往镇上、县城或城市调动;
蜜蜂的生存状态需要时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