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阵蒋浩海南采风近作5首

医院订阅哦!作者简介蒋浩,年3月生于重庆潼南。先后在成都、北京、海南和乌鲁木齐等地做过报刊编辑、记者、图书装帧设计、大学教师等工作。编辑《新诗》丛刊。著有随笔集《恐惧的断片》(百花文艺出版社,),诗集《修辞》(上海三联书店,)、《喜剧》(Paperspace,)、《缘木求鱼》(海南出版社,)、《唯物》(台湾,)、《夏天》(飞地书局,)、《游仙诗·自然史》(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诗作被译成英、德、法、西、韩等多种文字。应邀参加过中国文学节(瑞士,)、第37届英法诗歌节(巴黎,)。曾获界限诗歌奖()、倾向文学奖()、北京文艺网国际华文诗歌奖()等。现居海口。九月七日,过芭蕉村①芭蕉村芭蕉大,不种芭蕉,不栽八角。以前种甘蔗、木薯和水稻,现在是橡胶基地了。橡胶能卖钱,但不能吃。晌午时,两个黎妹坐在门前,把满满塑料脸盆的蚂蚱、稻虫的肚子掐破,挤净内脏后,放到另一个生铁脸盆里,残虫们还在蠕动,爬。旁边的摩托车后座上绑着个铁笼子,里面全是会立定跳远、长臂挡车的好螳螂。这季节这里人喜欢吃这虫子。她们说,“虫要炒着吃,肉要煮着吃。”而炒虫的木柴,煮肉的清水都来自背后巍峨的黎母山。现在,用煤气罐加热,不准伐木了,可树木和树林里的各种飞禽走兽,每天都在减少,剩下的几只野猪成了保护动物。水呢?“瀑布都瘦成了缝衣线。”但村口的水库足足有亩,青石堤坝修得高大结实。粘在青石间的白水泥像作业本上填字的格子,清晰得一丝不苟。库里的水干净得一滴没有,像一个塌陷下去废弃已久的大坑。阳光翻晒着杂草杂白沙的库床,几只鸟学着乌鸦的叫声,飞去来兮像是在寻找适合填瓶的小石子。据说水都流进了库边的地产公司的婷婷塔楼里,都变成了广告上主卖的天然温泉。村民们住不进这卖给东北人的养生楼。之前的美丽乡村计划来得太突然。借鉴邻村经验:农户出一点,政府出一点,银行贷一点,集体补一点,集中一处,盖起了联体的二层洋房。墙和门窗都画着本族敬奉的大力神青蛙图。之前的破瓦房和茅草屋虽然不美学,“可我们为什么必须要住到楼上?虽然我们占了政府的便宜,可院子没啦,鸡鸭猪狗们怎么办?现在门前屋后全变成了水泥地,走起来倒是方便多了,可落下来的雨,都没地方扎根啊。”年9月10日,海口①芭蕉村,海南白沙黎族自治县邦溪镇西北角一个依山傍水的黎族自然村。在清水湾①海风中的沙,轻盈得像从海鸥羽毛里漏下来的光线,粘在晒黑的皮肤上,每一粒都洁白得正在溶化。波浪反复漆着沙滩上的波纹,那些通向白云之门的蜿蜒和悠悠,每一条都镶着细细的花边,一旦从脚下展开,就没有了结束。远远的分界洲岛像昨晚随手扔出的啤酒瓶,斜躺在几撇波浪编织的吊床上,左右摇晃和上下起伏既受制于海风,又改变着风向。有一排浪搂住了她的脖颈,有一排浪按住了她的腰腹。如果她真的拥有突然消失的瞬间,留在海面的那块小小空白,像是白云橡皮擦在蔚蓝玻璃上擦出的一个漫长的洞。我愿意把她看作是我新生活的一枚泉眼,里面涌出的苦水,沉淀后,会有一些沙。年11月5日,海口①清水湾,位于海南陵水县东部,海岸线长约12公里,沙白浪清,素有“珍珠海岸”美誉。六月十三日,午,棋子湾①嗷嗷!这正午满是倒刺的热带阳光暴烈得像酒醉的愤怒中年,在头顶汹涌、咆哮。缩在草帽下的双肩,像旁边晒得枯萎的两片榕树叶,哆嗦着,积在上面的一尺厚的火热烧着冒出又消失的汗水。海很平静,像纹了点波纹的少女的轻薄皮肤,透明而单纯,没有一丝涟漪乱入的皱纹。那么多棋子般细小圆润的各色卵石,像是戴在这半月形海湾的闪亮耳饰,从沙滩一直铺到海里,在她消失的深蓝海平线旁,压着几堆秤砣样的黑色礁石,让我感到这海面微微有点斜向西侧的坡岸。我把满坡的野菠萝误会成了龙血树,远看去,她们长在枝顶的狭长剑叶又何其相似!本地人制作漂亮的手串:从她的楔子形果实里剥出的核,在网上谎称滴血莲花菩提子。但仙人掌确实被叫作观音掌。她们的花期都过了,留在野菠萝叶缘和背面中脉上的刺和仙人掌满身的刺一样锐利。刺是多么美妙的器官啊!刺尖如蕊,正在这海边的斜坡上发出巨大的嗡嗡声。年6月15日,乐东①棋子湾位于海南岛昌江西部,东倚昌化岭,西连大海,东西长约20公里,呈S状,石多沙白浪静。海岸奇峰林立,怪石嶙峋。六月十五日,过毛公山①传说:“大思者必有大错。”②意思是,大人必有大错;大错造就大人?传说年国庆节刚完的某个下午,农场小干部黄某某与团委书记林某某在三楼阳台上闲聊,猛抬头,发现三公里外的保国山在斜阳照射下,像极了水晶棺中仰卧的老人家。今天,传说就像下巴上他那颗小山似的大痣,还在墙上的玻璃橱窗里继续发酵:“年6月12日,农场遵照上级指示,把敬拜堂内香炉、烛架搬走,改为献花方式。第二天,多只体形大小一致的黑色蝴蝶成群结队涌进堂内,在堂里香炉台上方来回飞转,时而低飞,时而高上,时而在高处玻璃窗上停留,连续七天七夜,恋恋不舍得离去。”不知名姓的自然学家说:“天气反常。”游客甲说:“蝶恋毛公。”游客乙说:“毛公新制《蝶恋花》。”本地神婆说:“天降神兵。”今天的女解说最后补充道:“那些蝴蝶是主席的卫兵,后来全部死在这堂里了。”喷绘的文字还配了喷绘的照片。我愣了愣,竟然忘了问,尸体是烧了,还是埋在园里?山旁?山上?看山的三层办公楼还在园里继续半废弃着,墙上的白漆中已透出漆黑。楼前两棵百年合欢树,左右各一,高与楼齐,他们在半空中倾盖交谈,枝枝叶叶,合在一起,又被风碰出了声响。传说,小时候他们是两棵要好的含羞草,长这里只是为了感受光热,免于恐惧;和这园里其他的花花草草们一起展示花草们伟大的基因和基情。我当然不信。但喇叭里的红歌还在继续收割我的衣襟和耳朵。解说马上又为我指出山周围早已有之的现实:山后是东方红村,太阳升起的地方;北有解放村,人民翻身得解放;山前是保国村,南有从共村和抗美村,跟从共产党抗美援朝,保家卫国;山下还有宝塔村,人民向往革命;山旁立着宝塔山,海拔.1米,正好与中央警卫部队番号1巧合。是呀,现实只是配套,巧合如同苟且。你看,陕西,湖北、山东、黑龙江、辽宁,纷纷都发现了毛公山。但解说纠正我,只有这里的才是正宗,因为水晶棺的石材就采自海南。哈哈,这次,我是真的信了。年6月16日,五指山①毛公山,位于海南乐东黎族自治县保国山,因其景观酷似毛主席遗容,是第一座被命名为毛公山的山。②大思者必有大错,语出《人,诗意地安居:海德格尔语要》,(德)马丁·海德格尔著,郜元宝译,上海远东出版社,年5月。六月十六日,登五指山①泠泉如蛇,在山脚叠出一个个脚趾盖似的镜潭。上山如登堂,先照照衣冠,往壶里多灌些水,给鞋带上的结加一个结。山路要比这崎岖涟漪陡峭得多。一段山林后,是片竹坡。竹间路稍缓于林间路,竹间风也凉于林间风。半山腰的热带风更是凉如甜釉。走完木栈道,开始手脚并用,抓铁索,踩铁梯,在山壁上垂直爬。累了,杜英树的屏风大板根为我扇动我的肺腑气,坐在横道的木莲上嚼馒头,看蝴蝶停上野生兰花,似懂非懂地出神。是的,我把鸟巢蕨下的灵芝误作了石阶缝里的蘑菇的扁平老年的影子。虽然风格如此提炼了风骨,总有那么一点点不得已的释然。我为我的力不从心找到了发力处——用手机拍摄有趣的树名:乌墨,坡垒,鸭脚木,母生,子京,中平树,笔管榕,黧蒴,鹅耳枥,水翁,水同木,异形木,粗榧,山荔枝,蝴蝶树,三叉苦,苦梓,油楠,重阳树,陆均松……记住名字就像认识了本尊。认识了本尊就像有一部分出于自尊,有一部分属于我。比如,母生就是母亲生的树,黧蒴是山下肤黑的黎族,粗榧就是粗暴的树中土匪,异形木来自塞杜斯星,陆均松像是我的水浒兄弟呀,也合这里的气氛;而水同木可以是火同土、金同银,有点三同契之玄学了。我想着这些混乱的组合和歧义,树上的铭牌就像一块块碑,立在周围干净的负氧中,等待辨认和不朽。没想到,在海拔米处的丛林里,赫然就立了块齐胸高的石碑。年秋,某陈姓旅长南渡登岛,剿共后抚黎,所到之处,皆勒石记功曰:折木拂日。旁边市府新立的文物保护碑上,“拂”刻成了“佛”。石头因此有了信仰?传说伪政府和现政府的区别,就是这拂佛之变。而在当地流行的传说中,五指山原名五子山,是熊豹蚁蜂鸟们搬来泥土和石头,为五个被海盗杀死的孩子们垒起的美丽的坟。……爬山像是凭吊。山鹧鸪怎么悦耳也变不了传说。他们和蝉噪在谷里此起彼伏。争鸣也不等于证明。从来就没有谁仅靠声音就占领了山头。喘气和汗水也不能证明我比别人用心深、用力勤。山顶始终在头上,像头和心保持着始终的距离。显然,今天的爬山不是为了看山。我看到山顶上很多的云,风又把他们搬运到远处别的山脚了。历史和传说稍有不同,我爬上去,这山巅也不同于树颠。年6月30日,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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