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星辰就要倾倒下来

白昼异象(组诗)

弹匣低垂的露水漫过黑色脚踝

紫檀木坐骑压制狂热,油锅里沸腾的本质

当一只鸟停靠在烧焦的枝丫

如两根并排的手指,或参差肋骨

那样的角度朝向昙花。精明的圣徒不承认

被绑架的道德,如同弹匣低垂的露水

漫过黑色脚踝与深灰的太阳穴

秋天的沙发摆在紫藤缠绕的十字架下

远处被收割的稻田与冻土的舌苔

桔梗燃起的灰色烟尘,猝不及防

钻入鼻腔、脾脏与胆囊

牙龈,喉管与腮腺,所有这些都隐隐作疼

疲惫不堪的抑郁症者,不会说出病情

宛若一场秋雨没有刻意预示冬天

像匹野马衰微地嘶鸣

拴在每个人都经过的河流岸沿

笃定宣布着冬天不容置疑地到来

万物皆不可忤逆

万物都在磁性成长。六号书籍启示我:

“由生到死,如光无法从暗影处折回”

在无形的风中,或蜡烛泪滴里

某种身世值得警惕。尘埃、渣土、碎石

路面的左侧比右侧更高耸

近海的船比深海的船更接近天穹

我被从一个符号里拿走疾病

又被一个炎症装饰在脖颈、眉角或

其他可见的肉体,深浅不一的刺青

万物的疼痛总是让人震撼

它不可忤逆的路径图猩红刺眼

宛若油罐车清晰的血管导入海水

漂浮的液体,彼此轻盈缠绕:

一面湛蓝色的海,一面死去的灵魂

情绪的无线电波吹向太阳穴

北风从靠北的窗子暴击我

被我误以为是秋天最好的呼吸

眼睑无法自闭,眼泪从左眼流向右眼

翕张的频度是心跳的频度——

苦涩而硬朗的夹克衫

被风欺侮,在墙檐下孤独低泣

鼻塞的公主跑过灰色垃圾场

粉红色蕾丝边在落下的窗子旁扬起

被裙裾遮盖的阴影部分闪烁着光

被病痛折磨的女人呻吟涌起

一颗巨石投向湖里,波纹破碎如蛛网

情绪的无线电波吹向太阳穴

假睫毛从平面招贴画的眼睛掉落

摔疼在灰尘铺满的花岗岩

有外物击中我的左心室

血液艰难回流,倒回右侧的流体

艰难地竖起坚挺的胡须

眼看星辰就要倾倒下来

看到星辰就那样倾倒下来:

这是一个幻象。我的斜纹楠木书架

摆满星座书籍,鲜红的荣誉证书满是灰尘

龙舌兰酒杯,晃荡在我左侧。

一团眼睛的烟火,从手掌娩出坚强弧度

那是一颗子弹弯曲的弧面,那是浑浊

墨水倾入手指,沾染了洁白肌肤。

捧起沉重的海德格尔,并非初衷

我仅仅想存在于时间与舌尖。侧室的

藤蔓植物穿过阴暗处,缠绕到后背

光斑里,镌刻着纹身的西西弗斯的手

试图撅住整个冰冷的夜空。

污浊的语音的降落伞从楼梯逼近

钢锯岭密云翻卷,跨越百年的战斗机

接近我的卧榻,迫使我欣然迎战。

我鼓起皮囊里的勇气,举起雪白的床单

一颗子弹击中后脑勺,从额头穿越而出

唇齿间偶然触碰到痛疼感

黑色数据线像垂死的人,挣扎着倒下

另一头金属质感的环扣:USB接口的冰冷嘴唇

啜饮虚无的数据流,嘶哑作响

真实的卡车在两片山峰之间嘶吼

长鸣起伏在悼亡曲和祷词夹缝

卡车与冰冷的数据,存在的短暂情谊

未完成的挽歌,用尽修饰词。

眼睑佯装的细腻波纹极度易碎

唇齿间偶然触碰到痛疼感,依旧还在

——快速逃离这里,不要

和飞鸟争夺天空,在它们还没灭亡前

尽可能不去打扰它们

啼鸣被波澜置换,以一次本垒打的精准度

分离鼻骨和粗暴的肘间,血液从毛细血管溢出

黄昏一刻,飞鸟终飞抵高空

我们终被击中,譬如人类将沉陷入深渊——

是时候了。停止划动粗重的桨橹

停止摆渡船下沉

战败的士兵被吸入阴影中

昨日,喂养白鹭的老人离去:黝黑而犀利

沃尔科特,哦,他的加勒比海湿热的午后

躁动而漫长,他阴暗的胡须投下的影子

而影子涂满眼线与紫色人形

他口中吹着哨子,头顶的贝雷帽歪着

他眼睛微闭,阳光从身后一一退去

那些战败的士兵被吸入阴影中

他在祈祷,为这些士兵的意外事故

他不断喂养白鹭,青蛙从水草里跳出

又跳回它的卧室。他说,饱含深情

“你们是淤泥深处深藏不露的软体动物

从不露出地面呼吸。”

我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将事实翻进泥土

而谎言的包浆从马里亚纳海沟挤出

爱的光芒能让黯黑化为乌有

在沙发上,我们亲吻,抱紧对方

像勒紧树干的攀援植物。

在黄昏的日照里,影子很长。

我必须感谢上苍,在某刻与你相逢

然后陷入你的怀抱,陷入一个说不清的

旋涡,在不知深浅的时间中

和你相爱,是一生中最不可思议的

小概率事件。我抛一万次硬币也未必能遂愿

我抚摸你的脸颊,像抚摸我的婴儿

我太不舍放松我的手势,以免弄丢你

以免在茫茫人海里,我们都如一粒尘埃

我不想如此随意处理人生的重要事件。

我要用尽一生的运气,紧握爱的轮盘

它属于我们,它跳跃在光的深处。

从千万种途径引导彼此

爱的光芒能让所有黯黑化为乌有

而你,是闪耀的刀刃,终于现身

天使赶着星群,眼含炽热的焰火

光阴太短,短得无法

虚构一首赞美诗,短得让我战栗

我无法将自己置身闪电和雷暴深处

天使赶着星群,眼含炽热的焰火

看着砂浆从脚下呼啸而过

滚烫的体温抚慰我:你是天地之子

我就这样孤傲地度过半生

口含一支带刺的玫瑰。

我醒来,像一头落魄的狮子

躺在石凳上。与我亲密的大理石越冰凉

内心越炽热,越不知所措。我抚弄

某个雪白而冰冷的身躯

像抚弄丢失的神秘爱人——我寻不到她

这让我慌张,让我开始真正害臊。

直到我愕然发现

有人躲在水藻后面偷笑

我寻找,却看不清它的脸孔。

雷声在惊蛰前一天响起

雷声在惊蛰前一天响起

我惊惧不已。此时,我是年龄的走私犯

时间已通缉我很久。

我躲在逼仄的书房,假装用力读诗

注意力像挤牙膏一样,贴在记事本上

祈祷我能被赦免。这个春季,与一些寂寞为伍

总体上是愉悦的。此时,花朵过早地打开

让孤独猝不及防。惊蛰向晚,我跟昆虫和鸟类

互道晚安,我将他们归为朋友

我要验证我们坚固的友谊

乍暖时节,我的心如花岗岩

那是冬天未化的冰块,它在期待一场春风

早春微弱的光,总能将黑暗溶解

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其他任何解脱方式

和飞鸟争夺天空的飞行物死于旅途

她的目光穿过树顶,像一只闪烁的小鸟。

鸟儿羽毛上,有太阳的斑点,豹纹或

未知的痕迹。子弹曾经呼啸过的鸭脚木下

羽毛片片脱落,花季少女的裙裾

和飞鸟争夺天空的飞行物死于旅途。

秋叶也会死于某种欲望,死于多舛的命运

垂暮之人,没有春天,黑色的斑点绣满脸颊。

金刚石界碑高耸入云端,一朵蝴蝶栽在方阶

如白莲花蜕皮的骨骼。黑暗处,千百只眼

在窥视:飞鸟已经收拢翅膀

智者在深渊前沉思,恢弘的告诫响彻天宇:

飞鸟飞抵高空,终将坠落,在木本植物灭亡前

他的胡子在书房里燃烧

书架背后,父亲用目光钉着我

鞭子抽打我身。那张合影,我和父亲并列

我比他高出一头,呆板而荒谬

我并无优势,反而被他压制着,他夹着劣质烟卷

他吐烟圈的样子,是另一个康纳利。

是海明威那位斗鲨的络腮胡老头

吐纳的哈瓦那的烟圈,过于悠闲

他的胡子在书房里燃烧。

他让我成为寂静的儿子,比他寂静

像乡村的雪夜,盖满月光的巢,我安乐而活

鹈鹕与喜鹊在那里跳跃取暖。

那是金丝楠弦弓拉出的冰冷的歌

在后背的留声机里响起

枯竭的灵感被一寸寸消解

充满盐的词汇和烟的句子

像天使翅膀躺在污泥里

嗓子碎裂在摇摆的蛛网

倒长在水里的石头,吐露沉寂箴言

暮色的嫁衣罩在金橄榄树的身躯

暮色里的一切面目可疑

书架顶层的哈雷摩托模型的焰火

如愤怒的光焰躲在门外偷窥

年的耻辱柱上,他拴着腐朽、邪恶与异类

没有申辩。嗓子碎裂在摇摆的蛛网

海滩上的海螺,贝壳,软体动物

蠕动的轨迹。他们灵魂的尸体,真相成迷

肉体的自由主义者,红罂粟。

黑色的蛆虫,蠕动的躯体

车辙里碾过的泥土,泥土下的落花

落花的脉络标本。过时的宣纸蜿蜒的墨水

灌满干涸的笔管。经络与骨骼

被时光记录的低廉声线被打开

月色下徘徊的蜗牛和千足虫

花叶般脆弱,陨落在子夜前。

江飞泉的心灵旅行

感恩文学,感谢赞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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